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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诈唬》第47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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庄家
发表于 2020-5-2 11:19:31 |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|倒序浏览 |阅读模式
第47章
♣ ♣ ♣
被捕至今,我一句话都没说过,一个字都没吐过,我想让他们觉得我真的精神失常了,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被我骗到,医院精神科的医生告诉区检察长说我其实是在“装病”,但莉迪亚找来的专家却给出我正处精神分裂边缘的诊断。我挺喜欢待着现在这个精神中心,想继续留在这里,但我犯了个小错误,有天不小心撞了下中心的一位工作人员后下意识说了句:“对不起。”

可一个真正疯了的人会这么礼貌吗?不会。
于是,我被关进了莱克斯监狱。

把戏被拆穿了,我已经可以开口说话,但监狱里能聊天的对象...几乎没有。因为我是备受瞩目的犯人,所以被单独安排在一个牢房里,比起莱克斯监狱来,吉普赛人那个脏兮兮的私局简直可以算是天堂,不过虽说环境很差,但我却终于可以安安静静地理清目前的状况,把重要的细节在心里过一遍,免得到时自己的“诈唬”没人信。

* * * * *

母亲去世后,我和艾伦渐渐疏远了,在斯卡拉的问题上艾伦从没站过我这一边,所以我有种被背叛的感觉,我一直以为他和斯卡拉还有联系,以为他靠的是母亲为他设立的信托基金生活。可在2013年的劳动节,也就是母亲走了四年之后,艾伦给我打了个电话。

“嗨,穆德,是我,你还记得有我这个弟弟吧?”

他的声音让我想起过去的日子,我现在只剩下他这个亲人了,到那一刻我才意识到自己很想念他,至于斯卡拉的事,或他曾对我做过什么,那都不重要了。自从开始打牌以来,我的牌技越来越好,在桌上的盈利开始多起来,除了打牌之外,我还接了各种兼职,用挣来的钱去参加比赛,虽然偶尔还会到社交媒体去看看斯卡拉的动向,但我已经不再纠结自己被他害得有多惨的事。

“你再不打电话来,我就快不记得了!”我开玩笑说:“你还好吗?你跑哪去了?”
“我在纽约。”
“上次听到你的消息,你当时还跟又一个‘真命天女’在一起呢,应该是在圣达菲吧?”
“对,是在那,是的...”

他说话很小声,语气里带着犹豫,很不像他的风格。

“你怎么了?最近过得怎么样?”
“穆德,我完了,我觉得我快完了...”
“什么意思?发生了什么事?”
“斯卡拉断了我的经济来源...你是对的,穆德,我当初真该听你的话。”

我很高兴艾伦终于认清斯卡拉的真面目,但我不想再翻旧账破坏我们之间的关系:“那些都已经过去,不用再提它了,主要是你现在怎么了?有什么我可以帮上忙的?”
“我遇上了些很不好惹的人,欠了他们很多钱。”
“很多钱是多少?”
他停顿了下:“250,000美元。”
我听到了自己的笑声:“你这是在开玩笑吧!

我也希望是,可我真欠了人家钱,他们很不好惹,穆德,我现在很害怕。”
“亲爱的艾伦,你怎么会觉得我有这笔钱呢?我和家里早就断了关系不是吗?我可以帮你,但我最多可以凑到15,000美元,没办法再弄到更多了。”
“我一个月内得还他们5万,因为我这个客人之前的信誉还不错,所以他们给我通融了点时间。”
“他们是谁?艾伦?你不会还在吸毒吧?”
“没有,没有,他们是我玩体彩认识的,起初我赚了一大笔钱,可后来...如果我不给他们钱,他们会把我弄残,甚至...穆德,他们可不是什么善茬,一定会说到做到,欠钱后我给斯卡拉打了很多次电话,可他完全不接。”

“是他的作风。”
“妈妈给我设的信托基金里有很多钱,他现在不理我,就是想自己独吞了那些钱。”

艾伦突然在电话里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,我听着觉得很心酸,他内心深处其实一直都没长大,他是一个被母亲保护得太好的孩子,被溺爱宠坏的孩子,母亲让他相信自己拥有很多财富,让他觉得自己根本不用自食其力出去挣钱,斯卡拉是一个帮凶,从旁引导他继续玩物丧志,直到他变成现在这样一个无能且依赖性强的人,他窝囊到甚至不敢自己去质问斯卡拉,母亲离开后,斯卡拉已经没有什么好忌惮的,所以他可以明目张胆地拒绝艾伦,但我想知道他为什么到现在才出手?

“别急,别急,你先冷静下来,你说吧艾伦,你想让我做什么?”
“我想你陪我去找斯卡拉,他很怕你,怕你再说他坏话,因为有些人还是很相信你的,他不想你再四处说他坏话。”

我同意陪他去,不是因为我觉得这么做真的有用,而是我想见见我唯一的亲人,不过有一点我也要承认,其实我也想再见见斯卡拉,我想知道斯卡拉究竟是一开始就谋划好骗我们,还是说接触了母亲后因为得到她的信赖,所以才借机骗光我们所有钱?我想亲眼看看“成功”后的斯卡拉变成了什么样,是直接本性外露,还是依旧藏着掖着带面具做人?

我乘火车抵达纽约,和艾伦约在斯卡拉的公司见面,我几乎认不出这位弟弟,几年不见,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老许多,一脸的苍白,一副瘦骨嶙峋的模样,走路的时候有些重心不稳,姿势很不和谐,时不时会抽搐一下。看到我之后他开心地笑了,走过来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,我感觉他应该还在吸毒,乘电梯去斯卡拉14楼的办公室时,他要靠着我才能站稳。

好多年没来过斯卡拉的公司了,这里的装潢完全变了样,以前那些廉价的饰品已经不见,取而代之的是非常高科技的装饰,这样的风格才能配得上他那些名人和亿万富翁客户的身份。

我握紧艾伦的手,疾步走过大厅,全然不顾前台接待员要求我们先预约的喊声,我们躲开斯卡拉秘书的阻拦,硬闯进了斯卡拉的私人办公室,他正在打电话,双腿交叉伸在桌上,看到我们后他立即将腿放下,对着电话嘟哝几句后就挂了,我无视他秘书在我们身后正一个劲地道歉,直接劈头盖脸问道:“斯卡拉,你帮不帮我弟弟?还是说你想让我继续在公开场合骂你?”

斯卡拉挥手示意秘书离开。

“孩子们,好久不见了,来来来,快坐,真没想到今天你们两个一起大驾光临。”
我们直接坐在他办公桌对面的皮椅上,艾伦一看到斯卡拉就浑身抖起来,立马垂下头哭了,看到弟弟突然变成一个8岁的孩子,被一个外人这么欺负,心里对斯卡拉的恨再度被唤醒,我带着想吃了他的眼神狠狠盯着他。

亲爱的穆德大小姐,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...呵呵呵...”他笑了起来:“今天是什么风把你们吹来了?”
“少来这套,斯卡拉,”我咬牙切齿地说:“你很清楚我们来的目的,艾伦现在需要钱,但你却不接他的电话,我问你,信托基金里的钱呢?”
斯卡拉长长叹了口气,双手抱在脑后饶有兴趣地看着我。

“你的牌打得怎么样啊?穆德大小姐?”
他居然知道我在打牌?我吓了一跳。
我眯起眼睛看他:“你在监视我?”

他继续说:“前几天我在现代剧院的派对上见到一位也打牌的女士,她是你们那个圈子的人,很有名的一位律师,《华盛顿邮报》写过关于她的文章,我可以发给你看看。”

“你连我的地址都知道?”
“穆德小姐,我比你想象的更了解你,我可能比你自己还了解你...”他身体前倾,双手交叉搁在身前的办公桌上,一副公事公办的做派:“说吧,你们想我怎么做?”
“我要你把钱还给艾伦。”我说。
“孩子们,老实说...我知道你们把家里遭遇的变故都怪到了我头上。”
“你少TM孩子孩子的斯卡拉,别玩这套,我们年纪差不多,你别装了!”
“我真希望自己在你心里没那么坏,我怎么才能让你相信我呢?你亲爱的母亲——愿她安息——你们根本不知道她有多任性,其实所有的错误决定都是她做的,你为什么就不相信我的话呢?”
“打住,打住,”我不耐烦地说:“我们不是来翻旧账的,今天主要是来解决艾伦的问题,他信托基金剩下的钱哪去了?”
“被他花光了,我早就警告过他,如果他再那么花钱,很快就会花完的。”斯卡拉淡淡地说。

艾伦终于开口:“你怎么敢在我面前说这种话?!你根本不是这么说的,你老跟我说还有很多钱,多到我根本花不完!”
斯卡拉摇头说:“艾伦,你知道这几年你花了多少钱吗?你根本没工作过,只会不停地花钱,你完全没尝过谋生的滋味,孩子,现在你该明白了,钱可不会白白从树上长出来。”

“可你跟我承诺过,我的钱是花不完的。”艾伦委屈地说。
“再怎么花不完也填不满你这个无底洞啊!我早就警告过你了!”
“放屁!你根本没有!你只会怂恿我花钱!”
艾伦就像一只挣扎着要挣脱蜘蛛网的苍蝇,可最后却还是放弃了。
“算了,穆德,这么闹也没有意义,我们走吧,别在这里待着了。”

艾伦气冲冲走出办公室,但我不打算就这么离开,我起身把门关上,这样就不会有人进来打扰了。

“斯卡拉,现在就我们两个人了,我也不跟你废话,如果你不想我们再这样冲到你办公室,那你得帮艾伦,但这种帮不是你之前帮他买毒品那种帮,而是直接把钱给我们,他欠了别人25万,那些人可不是吃素的,所以你非帮不可。
斯卡拉一脸惊诧地吹了声口哨:“啧啧啧!25万,这可不是一笔小钱!”
“哦哟,我妈还活着的时候,你不是把这些钱都说成‘零钱’吗?你不是跟我说,总有一天我会有钱到连私人飞机都买得起?可现在连那辆开了5年的丰田我都快供不起了!”

他又假惺惺地叹了口气:“穆德,我们本来可以做很好的朋友,可你却四处说我坏话,到处去中伤我。”
“那你有没有想过,如果不是我,你现在根本不会坐在这里,若不是我带你认识西爹,你根本没机会用他的名字招摇撞骗,没机会认识那么多客户,这点你能否认?”
“重点不在于你怎么找到那扇门,而在于进门后你自己的努力。”
“这话说得太好了,我能把它刻好裱起来吗?”
斯卡拉站起转身背对着我,双手插入口袋盯向窗外。
“想要看到这样的风景,是需要花很多钱的...”他几乎是在自言自语。

说完后转过身来面对我。
坦白说...我很忙,有很多事要操心,根本没空替你弟弟收拾烂摊子。”
“是吗?很好!这样的话我只能每周五在你和你朋友桑德兰到四季酒店用餐时,站在餐厅门口逢人就对他们说你是怎么把我弟弟害死的。”我起身离开。
坐下,穆德!”他动怒了,这才是真正的他:“我不准你再乱来!你不能再给我添乱了!?听明白没?!

我狠狠盯着他,我眯起了眼睛,我们俩正在打一手牌。
“你要给艾伦5万,今天就给,另外20万半年内结清,怎么样,给不给?”
“你怎么知道欠债的事不是他瞎编的?他一个瘾君子,说谎已经成了他的家常便饭!”

我不打算弃牌:“今天给5万,其余20万6个月内结清,如果不给,那我就搬回纽约,到时你再看我有没有本事给你添乱?!”
他盯着我看了几秒,然后脸上突然出现一种奇怪的表情,好像他试图在弄明白些什么,可一眨眼功夫,那种表情就消失了。
“好吧...”他说,语气温和多了:“幸好,之前做的投资应该还剩下点钱。”
“什么投资?”
“一项旧投资。”
“我要看一下那项投资的文件。”
“看个鬼!你TM没看出来我只是不想把事情说破?我说的钱是我自掏腰包,我是出于好心才帮你弟弟...”
“瞎扯淡!少装模做样的...”

他举起手示意让我冷静下来:“好好好!跟你说实话...”
“实话?!我信你才怪!”我气冲冲地说。
“你态度给我放好一点,要不是我跟桑德兰有笔大买卖正在洽谈中,我才懒得理你们,所以我不允许你这时候出来给我添乱!”
“我也实话告诉你,斯卡拉,如果我有本事能搅黄你的买卖,我肯定毫不犹豫就这么做了,但我知道这无疑会像以前一样,起不了任何实质性作用。这笔钱是哪来的我管不着,它可以是‘所谓的投资’里来的,也可以是你骗了又一个客户的钱,亦或者是你真的‘好心’给我们的,这些我都不管,我的目的只是拿到这笔钱去救我弟弟。”
行!这样吧!”斯卡拉拍了下桌子说:“给你们可以,但我有个条件。”
“什么条件?”

他像拿了一把枪一样用拇指和食指指着我说:“离!开!!彻底在我的生活中消失!我是认真的!不再闹,不再四处中伤我!不再像今天这样冒然闯入我的办公室!不要再来烦我!接受我已经尽最大努力帮扶你母亲的事实!伤害你和艾伦的是她,不是我!露易丝很清楚那些钱去哪了,她很清楚自己其实已经快破产!老实说...你母亲是个超级自恋狂,她根本听不进任何人的话...”

“你真打算继续指责下去吗?你是不是也想听听我对你的评价?”我不爽地说。
“如果你同意彻底消失,我就帮你弟弟,但这是最后一次了!”

我考虑了一下:“我以前免费送了你很多犯罪小说,里面所谓的‘消失’其实是让人主动自首‘进监狱’的委婉说法,所以你意思是想让我去‘坐牢’?可我现在穷成这样,实际已经跟‘坐牢’无异了...好吧,如果我同意‘消失’,我能得到什么?”
“像你要求的,我今天就给你5万刀,其余的钱半年内付清。”斯卡拉说。

我以前还犹豫过是否冤枉了斯卡拉骗母亲的钱,但在那一刻,这些疑虑完全消失了,若不是他真的从我们家赚到了便宜,他是死都不会答应把钱给我们的。我当时就想当场把他杀了。

斯卡拉接着说:“记住,我给这笔钱是有条件的,这也是我最后一次给钱你们,以后我不会再给了,听明白了吗?”
“呵呵,非常明白!”我说。
斯卡拉走出办公室,几分钟后回来手里多了个购物袋,里面装着十捆崭新的百元大钞,每捆钞票上都标着5000美金的字样,看到他手里居然备有这么多现金,这让我有些惊讶,我突然很想知道这间办公室里曾经还发生过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。

他啪地一声将袋子扔在我面前的桌子上:“这是五万美金,可以走了吧?”
“还不行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我怎么知道你不会变卦,要是半年内你反悔了不把剩下的钱给我们呢?”
“那我又怎么能确定你不会再四处说我坏话?不会再神出鬼没出现在我办公室?往我身上扔臭鸡蛋?或到网上给我泼脏水?”他反唇相讥。
“成,那就签一份合同吧!”
“签个鬼!我是出于好心才帮你们这个忙!”
“不用很正式,就是朋友间的一份协议,写在一张纸上就行。”
“难道你不相信我吗?穆德?”

我大声笑了起来:“这是一个笑话吧,斯卡拉?”
斯卡拉举起手做投降状:“说吧,你想要我怎么做?”
“我想你在一张纸上面写:你欠我20万美金,会在6个月内付清。”
“这笔钱不是该给你弟弟吗?”斯卡拉问。
“是给他的,但我要确保这些钱他不是花在其他地方,而是真的还给那些黑社会,有一件事我是跟你达成一致的,艾伦确实是个瘾君子。”

斯卡拉想了一会说:“那我又怎么能确定你会遵守诺言不再诋毁我?”
“因为我也会签一份协议,白纸黑字说明我愿意从你的生活中彻底消失。”
成交!”斯卡拉拍着桌子说道。

说完后他从笔筒抽出一支又粗又黑的钢笔搁在记事本上,本子的页眉印有“伯特·斯卡拉办公室专用”的字样,他看着我说:“这样写可以吗:我同意在六个月内支付穆德·沃纳200,000美元现金,作为交换,她同意彻底离开并永远保持沉默。
他用手指着我:“穆德,签了这份协议之后,如果你再骚扰我,我就叫警察把你抓起来,你应该清楚我的意思了,对吧?”
“傻逼,”我小声说了句:“对!很清楚了!”
“看来你在牌桌学了不少新词汇啊,”写完后他大笔一挥签下了自己的名字,并将笔递给我:“该你了。”
我接过笔写道:“伯特·斯卡拉同意在六个月内给我200,000美元现金,作为交换,我同意彻底离开(‘进监狱’)并永远保持沉默。”写完后我也签上了自己的名字。

我们交换了两份协议,看到我在协议里开玩笑备注的“进监狱”三个字,斯卡拉不禁莞尔。
“穆德,你跟你妈真像,就爱搞点花样。”
“不怎么像,我妈爱你,但我恨你。”
“我会把这份协议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,或是把它裱起来也挺好,”他说:“怎么样,这下你满意了吧?宝贝?”

宝贝?他的语气让我觉得我们好像刚一起吃完一顿丰盛的午餐一样。除了爱赚钱之外,斯卡拉有时会很享受帮助别人的乐趣,帮了别人后,别人就会非常感激他,对他感恩戴德,那种尊重和被重视成了斯卡拉偶尔帮一帮别人的动力,正是因为他身上这种极度的乐观,让他得到客户的喜欢和信任,以前刚接触他的时候,在还未认清他骗子的嘴脸时,我很欣赏他这种乐观和自信,可现在却觉得被他这种态度冒犯了,对我而言,斯卡拉看起来就像一个杀人犯,他明目张胆地出现在受害者的葬礼上,并厚颜无耻地接受死者家属对他的感激,不过不管怎么说,我至少替艾伦要到了这笔钱,最近这一阵他应该都是安全的。

可笑的是斯卡拉送我离开他的办公室时,到了门口后他居然伸出手来想跟我握手道别,我一脸嫌弃使劲将他的手拍开。
艾伦一直坐在大厅等我,他不敢相信我真的拿到了钱,看到我后他紧紧抱着我说:“姐,谢谢你!”
“弟,爱你。”

我跟他说我们得去邮局一趟,我要通过挂号信的方式把这份斯卡拉让我“彻底离开”的协议寄回我在华盛顿的住处。
我对艾伦说:“回去后我不会打开这封信,这是斯卡拉欠我们钱的证据,如果我出了什么事,你就去我的公寓把它找出来,我会把它夹在你最喜欢的一本书里。”

我们都清楚那是什么书。
艾伦很虚弱,我坚持说要陪他回他公寓,我们打的去了第九大道,公寓大楼位于一家披萨店和干洗店之间,他住二楼,楼道里灯光昏暗,不时散发出阵阵恶臭。

艾伦那间公寓朝向街道,街上非常吵,披萨混杂干洗液的味道飘进公寓,我心想自己这辈子再也不会吃披萨了,相比几年前比克曼区那间艾伦被迫卖掉的豪华两居室,这里简直不堪一提,不过这个弟弟总有把自己的住处捯饬得很舒适的本事,我在屋里认出了一些旧家具:母亲公寓书房那张印花棉布沙发和配套的椅子、客厅的几件古董、以及以前挂在壁炉上方那副19世纪的西班牙猎犬画。

我将装了5万现金的购物袋放在咖啡桌上。
“聊聊这件事吧。”我说。
他极力感谢我的帮忙,可我想听的是他打算怎么把钱还给那些人。

“你的意思是,你打算带着这个装满现金的袋子,随便找个地方跟他们见面,然后就这么交给他们?”我将信将疑地问。
他没回答我的问题,而是走进那间小卧室,出来时一脸得意地挥了挥手里的枪:“别担心,我可以应付得来!”
我怒不可遏:“你哪弄来的这东西?!
“我偷的。”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。
“老天!艾伦!你疯了吗?!你有持枪许可证吗?!”
“没有。”
“如果被警察逮到你有这东西,你会坐牢的!你从哪偷来的?!”
“斯卡拉那里。”他怯怯地说。
我目瞪口呆:“你从斯卡拉手里偷了这把枪?什么时候的事?
“妈妈离开后的两年。”

我交叉双臂看着他:“说详细点。”
“好吧...是这样的,斯卡拉在威斯顿有一处房子,那是他和第一任妻子结婚时买下的,自从买了现在住的这间公寓后,他就把那间小房子租出去了,那阵子一到淡季,斯卡拉就让我住进那间房子。”
“我都不知道你们两个曾经走得这么近。”
“是的,以前我还替他的一些客户买过毒品,当时我真以为他也把我当成铁哥们了。”
想到艾伦曾经被斯卡拉这么利用,我难过地摇摇头。

“那这把枪你是怎么弄到手的?”
“有个冬天我照例去那个房子住,待得很无聊,于是我就在阁楼里东翻西找,那里存放了很多东西,破烂的旧家具、一箱箱旧的纳税申报单和收据之类的东西,这把枪藏在一根椽子下面,我猜可能斯卡拉都不知道那里有一把抢,所以我就把它顺走了。”
“给我看看。”
他把枪递给我。
老天,里面是有子弹的!”我叫道。
“我知道,所以你小心点。”
小心点?!你不记得我的本事了?!”
我把子弹取了出来。

“艾伦,你个傻孩子!如果你在纽约持枪被抓,你会进监狱的,你怎么回事?脑子都在想些什么?”
艾伦耸耸肩:“我喜欢带着它,以防万一。”
“什么万一?”
“不知道,就是想用它保护自己,这一片治安不太好,你应该也注意到了。”
我看着艾伦,他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,看到他这副模样,我觉得与其担心外部的威胁,他不如担心担心自己,他对自己的威胁或许还更大。
“你跟斯卡拉说过你发现这把枪的事吗?”
怎么可能!我不是说了吗,我觉得他可能都不知道这把枪的存在。”
“那你的计划是什么?你意思是你真的打算拿钱去给他们时,带着这把枪一起去?”
“不一定...或许吧...我还没想清楚。”
“艾伦,你看着我...”我一脸严肃。

想让他集中注意力太难了,当我看进他眼里时,我看到了痛苦和困惑,他一定是复吸了!
“弟弟,你是因为赌博惹上了麻烦,还是你其实只是想拿这些钱去买毒品?跟我说实话,我不会生气的,我保证。”
他霍地从沙发上站起来:“别再怀疑我了!我亲爱的姐姐!我很感谢你的帮忙,但我是成年人了,我自己的事我可以处理,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,好吗?”

我盯着他,想要从他身上读出一些马脚,我很肯定他在撒谎。
“不管你是否真的能自己处理好,无论你打算怎么做,总之,我不会让你带着这把枪去做!”
说完我就把它装进了我的包里。

* * * * *

再次见到艾伦,那是2013年10月10日后的一个月,他躺在贝尔维尤的停尸间里,死于吸食过量。
直到现在回想起那个灰蒙蒙的日子,依旧忍不住想流泪,我坐在东河边的一张长椅上,身边放着艾伦的骨灰,微风轻拂着头发,我出神地望着水面,已经记不清自己在那坐了多久。

就是在那一刻,我开始认真考虑复仇的事。
回到华盛顿后,我又重新盯上斯卡拉,继续追踪他的行踪,可这一次不再是出于无聊的好奇,而是带着仇恨的心理,我不知道这么做是对是错,但我就是忍不住,我把艾伦的死怪到了他头上。

一个月后的午餐时间,我从米兰咖啡厅跟踪斯卡拉来到那栋房子,看见桑德兰从房里出来跟着斯卡拉一起进了出租车离开,我问住在那里的邻居,当我发现这间屋子的主人是桑德兰夫妇时,我按下了门铃,一个满脸是伤的年轻女人前来应门,她正用热毛巾敷着肿得很厉害的眼睛,这个女人的名字叫丹雅·桑德兰,她身上藏着一个精彩绝伦的故事。

一切都是从那一刻开始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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